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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... 鮑文華

    春華秋實憶人生

    發表于:2015-11-05 下午 /閱讀:1590 /評論:13


    【本文作者鮑文華,女,1959年生,籍貫無錫。1976年清名橋中學高中畢業到無錫壓縮機廠學工;1977年5月上山下鄉至馬山和平大隊插隊落戶,1977年底到無錫壓縮機廠半工半農。1979年到無錫絲織一廠工作;2003年工廠轉制,春節后下崗。同年6月二次就業,在無錫“好買的”超市做營業員;2008年4月,成為 “蒙?!贝黉N員在“歐尚超市”工作,2012年8月退休。題頭圖由作者女兒制作,左下為作者,左上為全家合影;右上為老家照,右下中為伯瀆港,右下右是作者童年頭像?!?
         
         時間總是自顧自地走,日子也在不經意間悄然流逝,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,我們在和同輩人閑聊時,感慨時,嘴角總會不禁意地冒出這句話來:我們已經老了……是啊,人一旦老是回憶、回憶,就已經慢慢變老!眼下追憶往事,才發現自己已經走過了半個多世紀,已然從少不更事的小姑娘變成了風華不再的老阿姨。
         每個人都有自己無法忘記的人,難以忘記的事,回憶一旦開了閘,思念會像細沙慢慢穿過靈魂,帶著你重走過去的路,體會命運曾帶來的歡笑與淚水……
         
         春·憶童年——
         
         ——那些不曾遠去的光陰, 時光飛逝,品花開花落,看云卷云舒,童年在記憶中已漸行漸遠,只留那最初的一抹嫩綠,還在心尖滋長……
         
         1959年,春意酥懷的4月,我出生在無錫城南古運河邊,一個普普通通的鮑姓人家。人間四月天,春末時節到處生機盎然,百花盛放,家里人給我取了一個應景的小名——蝴蝶,以此來紀念我的誕生,希望我能像蝴蝶一樣美麗而快樂。
         我是家里第三個孩子,幾年后我又多了一個弟弟,加上我的父母和哥哥姐姐,一共有六口人。家里條件并不富裕,日子也過得緊巴巴的。在這樣的艱苦歲月里,父母總不忘教育我們:做人要誠實清白,不能偷,不能搶!這些話我們兄妹幾個都牢牢記在心里,這是我們做人的根本?;牟輩采哪暝?,倒也在安穩中慢慢度過,我們在嬉笑打鬧中漸漸長大成人,一個個都到了上學的年紀。
         
         1967年,背著母親一針一線縫制的書包,我走進了大窯路小學,開始念書學習。
         這一年,也是文革開始的第二個年頭,在那個動亂不已的年月,大街小巷到處貼滿了寫著“造反有理,打倒走資派”的大幅標語,上學路上,總能親眼目睹盛氣凌人的紅衛兵帶人抄家,拉著戴高帽、掛牌子的人游街批斗。那個時候,學習和工作已經不重要了,人好像都失去了理性和人性!在這場所謂的“大革命”中,包括黨和國家領導人在內的大批中央黨政軍領導干部、民主黨派負責人、各界知名人士和無辜群眾受到誣陷和迫害。
         不久,這場可怕的災難終究也落到了我們家。父親當時在閥門廠做廠長,就是這個頭銜,轉眼間讓他戴上了兩頂帽子——“走資派”和“右派”。從此,父親天天都要被拉去批斗,甚至還把他關了起來。
         平靜的生活就此打破,我們每天都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。
         有一天,父親被幾個人抬回了家,再次見到父親的那一刻,我們竟然沒認出他來,因為他已經被打得不能動彈,鼻青臉腫,血糊了一臉,早就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,衣服上到處是血污,可以想象是遭受了怎樣的虐打!
         母親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,我們幾個孩子也是心疼加恐懼,一道嚎啕大哭!
         后來,父親的工資被停發了,他只能躺在家里養傷,生活僅靠母親微薄的收入來維持,這對我們這個本來就艱苦的家庭來說更是雪上加霜。
         從此,我就成了母親的一只手,幫著家里干活。
         生活太困難,家里錢不夠,母親就讓我去問人家借錢,我怕難為情不肯去,母親就用好話來哄我,我只得硬著頭皮去借。母親是個講信用的人,拿到工資就急吼吼讓我去各家把錢還了。就這樣,在借借還還中過了好幾年,直到父親重新回到廠里工作,日子才好過了一點。
         小學3年級時,我成了家里的“采購員”,每天早上天不亮,就跟著外婆去菜場買菜。當時買東西可不是件容易的事,什么都要憑票供應,所以家里有好多五顏六色的劵,每次都要帶著這些劵去排隊。有時買的東西多,就要排好幾個隊,我就像孫悟空一樣,看看這望望那,從這個隊伍排到那個隊伍,費了好大勁才把東西買齊了,買完了趕緊跑回家,因為還要去學校上學。
         
         星期天,是我最開心的日子,因為這天可以跟著哥哥姐姐一起到田野頭里去挑野菜!我們一邊挑一邊玩,暫時忘記了生活的不如意,享受這短暫純粹的快樂時光。
         我們經常玩著玩著就到了鐵路邊,每到這時,我就會把耳朵貼在鐵軌上,靜靜聽聲音,只要聽到鐵軌發出 “嗡嗡嗡”的響聲,就曉得火車馬上要開過來啦!看火車可是件稀奇的事情呢!于是,拉著哥哥姐姐坐到一處安全的地方靜靜等待,我伸直了腦袋時不時向遠處張望著。不久,火車緩緩駛入我們眼簾,大家興奮地發出了驚呼:“一節,兩節,三節……”我大聲數著車廂數,看著車窗里若隱若現的人影,想象著自己也坐在這列火車上,火車帶著我去到那美麗的遠方,去看那繽紛的世界……伴著漸遠的轟鳴聲,火車開走了,我的夢也醒了,空蕩蕩的田野里,只剩我們三個人孤零零地站著?;叵胫呀涍h去的火車.我不知道火車最終要去什么地方,也不知道沿途會有什么樣的景色,但我相信,一路走去,肯定很美!
         
         讀小學時有件事讓我終生難忘,現在想來還是激動萬分。
         那大概是在1971年,當時的柬埔寨領袖西哈努克親王要來中國訪問,而且還會來到無錫,所以每個學校都會挑選一些學生組成儀仗隊,歡迎親王的到來。我榮幸的被選中了,特別開心,這是無上的榮譽??!很長一段時間,我們天天都要訓練隊形,下課后還會到湖濱路小學,和其他學校的學生一起排練,雖然很辛苦,但是我們每個人心里都是喜滋滋的,大家都想以最美好的姿態最飽滿的精神迎接親王的到來!
         1971年2月,親王在葉劍英的陪同下來到無錫,我們拿著鮮花站在馬路上等候,當我看到親王坐的那輛車緩緩駛來時,心里激動不已。遠遠地就看見他站在車上,頻頻向周圍群眾揮舞著手,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,竟是如此和藹可親。我們一遍遍高呼著:“熱烈歡迎,西哈努克親王!”當車子慢慢在我眼前開過,望著他遠去的背影,激動的心情才漸漸平復下來。
         每每和別人談起這次經歷,當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,我至今仍然覺得驕傲無比。
         
         ?夏·致青春——
         
         風吹起如花般破碎的流年,而你們的笑容搖晃搖晃,成為我命途中最美的點綴,看天,看雨,看季節深深的暗影……
         
         1972年,記憶中的夏天,透藍的天空,晴好的天氣,微風拂面而來,帶來陣陣清涼。小學畢業后的我,升入了無錫清名橋中學,在那里即將度過我的初中高中生活。那時候的我,可是個讓老師和同學都頭疼的“問題學生”,由于個性比較倔強叛逆,自尊心又特別強,所以處于青春期的我特別敏感多疑,過多解讀同學說的話,因為誤解常常和同學鬧矛盾,吵架、打架是常有的事,一點都沒有女孩子的樣兒。浪費了美好的學習時光不說,成績也很一般,老師對我挺失望的,對我批評教育,我不僅不接受還和老師頂嘴,把她氣得夠嗆。如今想來,對自己當時的所作所為覺得又好笑又好氣,真是慚愧至極!
         
          1976年,我讀高二。中國三位偉人周恩來、朱德、毛澤東逝世, 共和國的主要開創者,竟然都在同一年先后去世,全國人民沉浸在一片悲痛中。
         在這個多事之年,我們也迎來了畢業分配。按照當時的國家政策,我可以留在城市的工廠里工作,不用到鄉下去插隊。我很高興可以繼續陪在父母身邊。
         可是,往往事與愿違,某天,在我放學回家后,母親突然對我說:“阿文,讓哥哥留在城里吧,你和他換一換,去農村吧……”當時我就懵了,心里面說不出的難過,母親的話就像刀子一樣刺了我心。
         難過之余,我也細想了幾天,母親總也有她的打算,去農村就去農村吧。畢業后沒幾天,我就去遷了戶口,變成了一個農村人。由于鄉下知青的房子還沒造好,在等待下鄉的日子里,我就到父親的單位——無錫市壓縮機廠去學工,也為家里增加一點收入。
         1977年5月,敲鑼打鼓聲中,我離開了父母,到馬山“和平大隊“插隊落戶”。6個小時輪船的顛簸,終于踏上了馬山的土地。眼前寧靜的田園風光,和城里車水馬龍的喧鬧差別大極了,連綿不絕的青山,滿地的野花野草,黃澄澄的土路,還有各種鳥叫蟲鳴,美極了,一切都和城市隔絕開來了!
         
         哪曉得,美景還沒欣賞完,就要面對現實的殘酷了。我們的住處建在馬山最偏遠的地方,很貧困很落后,前不著村,后不著店,沒有任何交通工具,交通基本靠走。想要去鎮上,必須先走上2個多小時的山路,再翻過一座大山才能到達。
         第二天,我們被分配到各自所在的生產隊,和當地農民同工作同生活。幾天的勞作下來,我對當地人有了進一步的了解。他們中大部分人自出生起就一直在這里生活,從沒有走出過這座大山,對外面的世界更是一無所知。我們第一批知青到達的時候,當地人連飛機火車都沒有聽說過,就像被世界隔絕了一樣。他們的思想也是保守封閉的。當看到女知青們穿裙子,會很不理解,然后用各種難聽的話罵我們。他們一直以“外來人”的眼光和態度對待我們,不希望我們參與勞動,怕搶工分;分東西也從來不給我們,怕搶資源。其實大家一樣辛苦,知青們勞作了一整天也只有幾分錢,每人都拿著每個月8塊錢的生活費在熬日子。
         因為當地太貧困,物資貧乏,我們每天都只能吃發臭的咸菜和土豆,配發的大米用水一沖全是小蟲子,大家開玩笑說“開葷了”!當然,唯一的娛樂就是看看幾本被傳來傳去的“手抄本”,打打牌,聊聊天,這樣苦中作樂的日子也過了半年多。帶隊干部通知我們,可以到城里“半工半農”了!聽到這個消息,我興奮極了,就像平靜的湖面激起了歡樂的浪花,我的心里也像浪花一樣歡騰!離開馬山的那一晚,我整夜都沒睡,連夜打包被子收拾東西,天剛亮我就迫不及待地走了,沒有留戀……
         秋·品收獲——
         給樹苗一塊土地,便可收獲滿樹果實;給魚兒一汪清水,便可收獲自己的天地;給鳥兒一片天空,便可收獲翱翔的快樂……
         
         1979年,國家政策有了調整,父母退休后子女可以接替其職位到該單位工作。同年4月,20歲的我接替母親的工作,到了無錫絲織一廠。在那里,我被分配到車間當一名紡織女工,開始了新的生活。這個工作一干就是二十多年,期間我結了婚成了家,有了個帥氣的老公,還生了一個乖巧的女兒。日子過得平平淡淡但也幸福甜蜜。
         
         國家在不斷發展進步,政策也在不斷改變。
         90年代國營企業大規模股權化、民營化,造成了大批職工的“下崗潮”。廠里的工人一批批都走了,我也被調動過好幾次崗位,廠子效益也越來越差。終于在2003年春節過后,我接到了《下崗通知書》!
         那一刻,猶如晴天霹靂一般,雖然早就預感會有這么一天,但當它終于到來時,還是深深震撼到了。做了幾十年的單位,就這樣離開了,有點不舍又有點擔憂,家里條件一般,我們夫妻都是工人,收入本來就不高,還有個女兒在讀高中,將來還要上大學,我這工作一丟,無疑是個極大的負擔!
         
         回到家,我心情很復雜,特別害怕。除了紡織的工作,我什么都不會干呀,在社會上能做什么,怎么養活家里人?就這樣,渾渾噩噩在家待了一段時間,我終于鼓起勇氣,硬著頭皮出去找工作。
         
         運氣還不賴,不久找到一份超市營業員的工作,那是在市中心繁華地帶的一家超市——好賣得。
         對于這個新工作,新身份,我感到很興奮,我把它看做人生的新挑戰。剛開始工作,我什么都不會,商品條形編碼也記不住,常常鬧笑話,但是我肯學肯吃苦,慢慢就干得得心應手起來了。超市是個人來人往很嘈雜的地方,常常會碰到許多形形色色的人。有的顧客會因為一件小事不滿意,故意投訴你;有的顧客會因為商品問題,對你惡言相向;有的顧客會看不起人,對你報以眼色。為了工作真的各種各樣的氣都要受,各種辛酸委屈都要往肚里咽,想想自己年輕時的暴脾氣,如今真的是收斂了很多很多。
         這份工作干了3年,營業員的工作完全能勝任了,為了得到更好的收入,我再次換了工作。
         
         2006年,我成了蒙牛公司的促銷員,被分配到歐尚超市促銷牛奶。
         為了完成銷量,拿到高一點的工資,除了每天整理貨架,搬運一箱箱牛奶,我還要給顧客介紹產品,有時還要大聲叫賣。
         有付出就有回報,我的表現換來了不錯的收入,領導也對我贊賞有佳。這一干又是4年,直到2010年退休回家。
         
         “下崗”是我人生的轉折點,讓我收獲了不一樣的感悟,從一成不變的紡織女工到重新踏上社會去競爭去拼搏,在汗水和淚水中享受酸甜苦辣,這才是人生!
         
         不是結語的結語——
         
         如今的我享受著退休的清閑時光,在家照顧年邁的母親,偶爾也會出去旅游放松,也時常想起過去的往事。最好的事,莫過于時光流去之后,你珍愛的舊人、舊物、甚至舊時的感覺,都還在;能夠持久的東西一定有重量,一定經得起時間反復沖刷和淘洗。在動蕩的生活里兜兜轉轉,陪在身邊的始終是那幾個人,埋在心里的還是原來的念想,真是難得的幸事!
         


    本文標簽: 校園 文革 上山下鄉 工人 營業員 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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